九格格止住脚，抬眼看了看凌策，叹了口气，转身至前方的软榻上坐下，然后向身后的侍女挥手，“都下去吧。”

几个侍女行了礼，便退出了大帐。

“温宪，你为何那么在乎皇贵妃？以前在紫禁城的时候她是那般对待你，还有……你额娘。”凌策走上前，伸手抚上九格格的肩膀，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九格格身体一僵，那十八年以来所受的委屈又涌上心头，低着头趴在凌策怀里，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因为她是个好额娘……”

仍然记得自己离开紫禁城那一刻，皇额娘脸上那种心疼和悔意！她看得出，皇额娘是真心待她的……

当时额娘设计陷害太子和四阿哥，想必皇额娘生气至极，才下手对付额娘的！况且她不过是一个罪人的女儿，哪有资格去获得皇贵妃的关心？虽然这些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但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否则在水深火热的皇宫中，她活不到今天！

十八年来，她也并不是不闻不问。因为极度了解她，所以才会羡慕四哥，才会想要体会那种纯粹的母爱！

凌策伸手环住九格格的腰身，眼里带着一丝心疼，“你好好休息，万岁爷他们还要过几天才回京城，待明儿精神好了，再去看娘娘也不迟。”

“嗯。”九格格愣了愣，觉得凌策说的在理，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来，叫侍女们进来伺候洗漱。

御帐旁边的另一间。

软榻上的男子悠悠转醒，不自觉地皱皱眉，伸手抚上额头，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口干舌燥。从喉咙里发出微微的颤抖声，又轻咳了一声，转眼瞥见趴在榻上休息的胤禛。

“胤禛……”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却不见胤禛起来，胤礽艰难地坐起来，嘴里抱怨道，“这么大人了还叫人操心。”然后顺手从榻上拿了条薄被，给胤禛搭在身上。

感觉到背后的异样，胤禛惊醒，抬起头来，见胤礽脸色泛白，一张薄唇毫无血色，眼睛里透着一丝疲惫，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胤禛立马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桌几上倒了杯温水递给胤礽，愧疚地低下头，小声歉意道，“二哥，对不起……”

就着胤禛的手喝了几口，才觉得嗓子好了一些，胤礽掀开被子，缓缓下了床，来到桌旁，坐下，“你不用自责，不过是流了点血而已，又不会死掉。”胤礽语气轻佻，也没有看胤禛，自个儿拿起茶壶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再说，皇阿玛经常教导我们兄友弟恭，那种情况下，我这个做哥哥的哪能让自己的弟弟去冒险？”

转眼间又见何柱儿走进来，笑嘻嘻地凑上前，“主子，这是厨房炖的鸡汤，您喝几口补补身子，李公公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明儿就上路回京。”

“去，你主子我哪有这么虚弱了。”胤礽横了何柱儿一眼，不过还是端起碗大喝了一口，“前儿太医说本太子已经大好了，就是今儿上路也没问题。”

自胤禛醒来，胤礽便没有正视他一眼，只顾给自己找舒服。虽说这伤痛已经痊愈了，可流血实在过多，如今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过走几步路倒是没问题。

半响，待胤礽喝完鸡汤，何柱儿欢天喜地地接过空碗，主子这病是真好了！然后向胤礽胤禛行礼告退，欢天喜地地出了大帐。

“二哥……”胤禛微微蹙眉，只觉这几日胤礽醒来后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怕是自己太过任性，惹了二哥不高兴，不过心下也很失落，神情有些沮丧，缓步走至胤礽跟前，“胤禛知错，以后再不任性，凡事听二哥吩咐便是，只是……”

只是……

只是什么？胤禛突然一下子说不出来话，只是很不习惯二哥对他冷漠的样子！总感觉心里怪怪的，低下头，又道，“胤禛甘为二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是二哥要了胤禛这条命，胤禛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却不知胤礽听了这话，在心底笑了出来，侧靠在软榻前，“你这是在向我表忠心呢？若是有一天我与皇父发生冲突，那个时候，你是效忠皇父还是效忠太子？”

胤礽一边挑逗，一边观察胤禛的脸色变化，只觉有趣得很。接着故意严肃了表情，直视胤禛，等着他的答案。

自己都差点儿被那黑熊给抓破了，要点儿福利总可以吧！

胤禛突然僵住，呆愣片刻，不可置信地看着胤礽，睁大眼睛，一个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你……你想做什么？”

篡位？还是谋反？

呃……胤礽噎住！皱着眉头看了胤禛一眼，看他想到哪儿去了？顿时间觉得没了趣味。站起身来，与胤禛对视，“那若以后我怀疑你对太子之位有非分之想呢？”声音带着一丝沉痛。

胤礽只觉心里难受得很，当时不过是自己的无心之语，却惹了胤禛不开心，亦待他冷淡了许久。明明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却突然一下子感觉距离那么遥远！

“嘭”的一声，胤禛双膝着地，跪在胤礽面前，道，“胤禛说过，从未想过背叛太子殿下，若太子不信，那胤禛便可对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誓。”随即眼神一黯，声音有些哽咽，“若太子真的怀疑胤禛，便不会舍了性命去救胤禛……”

胤礽心里一疼，弯下腰，把胤禛扶起来，“你若明白我的心就好了……”然后轻叹了一声，“众兄弟之中，也只有你，才真心把我当哥哥看。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子，也看明白了许多事情……”

胤礽眼神黯了黯，没有再往下说，看了看胤禛，“那你可还为那日的事情生我的气？”

“不敢。”胤禛只吐出两个字，默然。

当初他本就没有真正生气，只是二哥突然怀疑他，觉得委屈得很，便不想理他！况且被自己一直敬爱的哥哥怀疑，心底也难受。

或是从小到大被额娘和二哥给宠坏了，才做出这么没有分寸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