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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死亡崖上,所有天翻地覆的思绪全都袭向他。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死。

他变心了?或是他厌倦了“责任”?

他想,这是逃开人世间一切的唯一法子,他无暇顾及夜愁——神武愿焰就这样地跳入水中…

美丽的海水,却是处处潜藏着危机。他戴浮载沉,原本平静的波浪,一下又像泼妇般地涌起了三尺高大浪,他爱海!可是,大浪却毫不留情地要吞噬他。

在海面上他浮浮沉沉,海水像蛇般的缠绕住他,他越来越冰冷。好痛苦啊!他呐喊着,心灵和肉体都极度地被撕裂着。

他想叫喊……使出全力,将全部思念只化做一个人,心中充满悲垃,悔恨地嘶喊:“夜愁,夜愁……”他惊谏,可惜眼前只是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

他陷入了悔恨交加中,他明白了——

如潮水的声嘶力竭呼唤,几乎溺毙的他,终于大彻大悟——

天!他真正爱的人是——“夜愁”。他对幽子只是怜悯而已!

原来,责任才是一种真爱,因为爱,所以无怨无悔,毫无条件地付出,只为博得她的欢喜、她的快乐。

而他,竟傻得因一时迷惑,迷失自我,忘记平凡中的幸福,而让手中真正的爱溜走……“夜愁!夜愁!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他不断呐喊着。“给我机会,让我赎罪,让我向你忏海。”

“夜愁——”强而有力的呼喊,神明仿佛应许了他。他真的见到了她,在前方,射出一道令人无法适视的强光,她像仙界下凡的仙女,美若天仙的容颜焰视他,张开双臂迎接着他。

她那种总把他视为是天的笑容,深深震撼他的心弦。

“海神啊!别带走我,请别带走我。求求你,不要这么无情,不要这么残忍,夜愁还在家等我呢!今夜,她就要成为我的妻子

他要活着,他一定要、一定要活着!他用力地往前游,游向她的怀抱,漫漫游向那散发光源的地方……然后,昏厥过去。

当他清醒时,泪水滑下面颊,海浪浸湿他的衣襟,他不曾这样感谢天。他躺在海岸边许久许久,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只觉得,天空还是一样灿烂,世界仍充满了希望。

他活着。他真的没有死…

他知道——是她救了他。

她也知道,她要救赎他,为的是要他活在世上,因着他的背叛,她将赐与他更严厉的惩罚。

可惜,他不再是从前的神武愿陷了。

他的容颜因着严重的扭曲而变形,喝入太多盐水,他的声音已不再高亢,只剩暗哑粗嗓。岩石划破他的脸,他的右颊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右眼又因风寒受到病菌侵袭而几乎全瞎,虽然经过治疗,但是,却因惧怕光线,从此在白天都须戴上眼罩。几番与病魔对抗,侥幸存活的他,如今面对的是不同的自己。

以前的他,稚气未脱,充满朝气,结实的身材,总略显消瘦。而今,他的身材依旧,但是却更魁梧、强壮,肌肉纠结,全身发亮的古铜色肌肤绽放无比的力量,奔腾的活力深藏不露。

他历经苟延残喘,虽然脸孔还是俊俏,又暴露出沧桑、落拓饱受风霜的神情,唇形透出固执,眼神杀气腾腾,对海的热情只残留为了活命后的坚毅。

经过岁月的摧残,如今更有男人的魅力,纵然脸上有着独眼罩的瑕疵,却让他更添加致命的吸引力。

他成了相当性感的男人,也是个完全成熟、富有的男人。

无数财富堆积的是一个谜。但是,为了生存,他可以绝对不择手段。现在,他有足够的能力了,他挑选适当的时机,光荣地归国。他发誓要回来,用他所有的生命——去保护他最爱的女人。

办公室的正中央,精雕细琢的白玉瓷器内正摆着松虫草,这些花,都是石川辛苦的结晶。

然而,花瓶里的松虫草何其无辜,夜愁总是会用力地捏住花瓣,让花不得不在她的手心上凋萎死亡。

石川家康的表情沉重阴霾,似乎感同身受。在他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总是不断碰触到夜愁愤世嫉俗的一面……

他是名副其实的好园丁,至于为什么要摆置松虫草在夜愁的办公室里,或许,他老人家知道夜愁和神武愿焰间的爱恨情仇……只不过事过境迁,夜愁已是毫无反应,似乎对松虫草不再留恋。

但是,是不是也包含那个葬身大海的男人呢?

夜愁只是一味地关切石川家康,她轻触地的斑纹脸颊。“石川,你有没有受伤呢?刚刚有没有被疯女人抓伤——”

疯女人?石川苦笑,究竟谁才是疯子?只是,在他的心中,黑家的女儿夜愁要比他的生命更形重要。他摇摇头,一语双关,小心翼翼地说:“仇恨让人丑陋,爱情让人盲目,任何人都可能会因爱生恨,有一天都会变成疯子。”

仇恨?爱情?夜愁嗤之以鼻,批高秀眉地说:“我只知道,爱人是愚蠢的,有情人是傻瓜。”然后,习惯的又径自转过身,隔着玻璃,面对缥缈无际的天空。

石川再也无法忍受,老迈的声音一针见血地道:“人需要宣泄情感,如果像大火一样无法宣泄,那不就是天大的悲剧吗?”

夜愁目光一闪,激动啤嚷:“你在说什么?石川!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糊涂了,我是你的主人!”她慍怒了,也暴露出她的弱点。

这不像她,对石川,她从未摆过高高在上的主人架子,毕竟,这世上,或许只有石川才是她真正的朋友。

这时,石川谦卑服从,对夜愁深深一鞠躬,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重蹈你母亲……”

她的母亲?夜愁立即转移注意力,以避重就轻、充满无限感叹的语气问:“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我想了解,你一直对我很好,是不是因为你深爱过她?”她优雅地转身,直视石川家康。

石川的表情吐露着哀痛,他漠然道:“我只是一个奴才!而你的母亲,却是美得发光……我……我永远配不上她……我曾发誓。在世的每一天均愿做她的奴隶,供她使唤,为她做牛做马,心愿既足矣——可惜,她终其一生瞧不起我!”

他的真心令天地动容。夜愁的心优似被撕裂般地道:“如果,我母亲选择做为你的妻子,相信,今天她的命运会有天壤之别。”

这就是人的无知和命运的捉弄吧!

石川目光一闪。“做情妇——总会有报应的。”他知道黑家的“诅咒”,但是,这辈子他永远不告诉夜愁。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希望有天你能觉悟。我年纪大了,已经无法再保护你,也无法容许将来……因为你今日所犯的错,惹出杀身之祸……”他的眼角闪着泪光。“如果你有个万一,我会死不瞑目,除了你母亲,我待你像我的亲生女儿,我很爱你,你一直是我活下去的力量。”他会用尽自己的生命,像蜡油燃烧到最后一刻,誓死保护夜愁脱离这诅咒。

“石川——”夜愁抱住了他,她整个心在翻腾,整个人在旋转。“我……也只当你是我的父亲,我爱你——”她真心真意地道。

“那么,答应我一件事。”石川恳求着。“我已经老得走不动了,也知道活不长久了,但是,临死之前,我希望找到人来保护你,让你永远平平安安。好吗?”

找人保护我?夜愁感到迷惘。

“就像保镖那样。”石川轻抚着夜愁的秀发。“这是我临死前的心愿。”

她点头了,又充满着恋恋不舍。

她明白,岁月无情,她再怎么信任石川,有一天也终会离开她。

两年后。

愿焰以一个卑微的保镖身分,站在石川家康的面前。

不知道石川是否仍记得这一个很久以前他曾经帮助过的男孩?不过,石川只是注视着履历表问道:“这两年,你都在哪儿?”

他以泛着忧虑的眼神坦承:“我在中国东北,后来,到了库页岛,又四处流浪——”

石川这才抬起头,与他四目交接,而愿焰则是无神地回应。石川只是以面试者的一贯口吻问道:“你应该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吧?她是‘石油王国’的总裁,拥有世间傲人的一切,包括她的年纪,她今年只有二十二岁。”这时,在石川的脸上,出现言不由衷的衷情。“不过,她很可怜的,两年前就已是个寡妇——”

寡妇?他的心在抽搐着。

“事实上,她不需要被怜悯,因为人尽皆知,她是一个很像毒蜘蛛的寡妇。”石川毫不避讳道。“其实,身为寡妇的女人是很迷人的——”猛地一族身,石川又背对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一千万个为什么,纵使有很多疑问,但是,愿焰的心也同样被焚烧了。

石川自言自语地继续说着:“我老了,不过,我却常常作梦,梦见一些不好的预兆。”石川叹息着。“这世间的男女,不就是喜欢玩火自焚吗?但是,我的主子绝对不能被火烧到,你明白吗?”

石川意有所指?显然他希望他懂这话的意喻。或者,石川要他自己去发觉。”如果,你愿意不顾一切,抵死保护她,就请握住我的手吧!神鹰硰先生。”眼前的石川几乎连走向他都很费力。

神鹰硰——这是他现在的新名字。

他毫不踌躇地走向石川,紧紧握住石川粗糙年迈的双手,他无法遏止自己无动于衷,便咽道:“谢谢你——”

像一位父亲殷的慈爱,石川拍拍他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在千百个来应征的人中,挑中了他,我很满意,我想,你一定也会接受他的。”石川对着空洞黑漆的空间道。

这是夜愁的习惯。

只要在暗夜,她几乎是从不开灯的,她喜欢隔着玻璃端视珠宝般的闪烁星空,这就像不知在多久以前,她曾经在乌漆抹黑的夜里倘佯在悬崖边,当时的夜空也同样闪烁着无数的星星,而她的身旁,总有一个男人拥着她,他们翱翔在星际间,有时,他会充满爱意与兴奋,教导她高高挂在夜空的星星是什么星座。

“去……”夜愁用力摇头,试图挥去这对她而言,已是个缠绕不去的恶魔——她冰冷不带感情地道:“如果你喜欢,我是不会有意见的,反正,他是代替你来保护我的。”她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发散出,同时也让人感到恐怖凌驾在每个人之上。

“啪”一声,灯火通明,宽敞的空间,阴森的气息一扫而空,而他——终于见到了她。

日盼夜盼,朝思暮想,他的激动非言语所能形容。(夜愁!夜愁!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为了要重新占有你,为了要向你忏悔…只要能再见你一面。这一生,我死而无憾。)

苍白的脸,鲜红的唇,无神地望向远方的眼睛,一头长到腰际的发丝,她还是那不曾改变的容颜。如鬼魅般,很美很美的幽灵,会杀死所有她憎恨的男人……

她简直不像是这世间的红尘俗人。

她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有着极大的差别。

一抹蓝——她穿着正是海洋颜色般蓝的贵气和服。

松虫草——她把手中象征“寡妇的哀伤”的花儿捏得死紧。

他的心在颤动。他想,她一定还在依恋他。

她坐在最靠近玻璃窗的豪华贵妃椅上。

与他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她从未露出鄙视的面容,而今,与他初识相见的敌意,却又回到她的脸上。

对世人轻蔑的脸,轻鄙的态度,高高在上的傲气,完全又如出一辙地充满她的脸上——但是,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是她一种自然的武装。

她遥遥地注视着他。是他带给她太怵目惊心的感觉?

他像是海盗?独眼龙?总之,他充满邪气。

他宛如来自阴间的死者。更骇人的是,他好像把她的魂魄给吸过去了。她不会认出他是谁吧?因为,他心知肚明,他的外表改变实在太大了。

他脸上最明显的痕迹就是疤痕。这一身的疤痕让她忆起什么呢?曾经,有个男人,他的身上也老是伤痕……

只是,眼前这人的身上没有丝毫海洋的味道,仿佛只剩下那可怖的死亡召唤。

她急忙逼自己忘却脑海的一切,不动声色地面对这个“新保镖”。但是,似乎——她在嫌弃、抗拒他的容颜。

他的心狂跳着。他不希望现在如鬼魅般的模样吓到她。他知道现在的的他变得阴沉、黑暗,再也没有像过去充满希望的影子——他突然笔直地跨步走向她,然后,器宇轩昂、抬头挺胸地面对她。

月光的反射,让他的影子盖住她的。他整个人把她包住了。

不寻常的感觉,异常镣绕着她。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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