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八章  羽林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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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相册。

影像资料是这个世上承载记忆的最好载体,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人会淡出我们的视线,一些事会变得不再清晰,唯有这被新生科技定格住的瞬间能提醒着我们,什么时候我们快乐过,什么时候伤心过,什么时候又为了信念执迷不悟过。

顾凯风拿过相册,摊在膝头。

前面是几张婴儿时期的黑白照,有单人的也有和大人的合影。其中一张是百日照,照片右上角喷着象征那个年代特色的白色字迹:一百天留念。照片里年轻的父母抱着孩子,脸上洋溢着质朴的幸福。

这样的照片,顾凯风自己也有。

往后翻,照片的色彩变得丰富,照片里的小女孩也在慢慢长大,蹒跚学步的,戴红领巾的,哭的,笑的,顾凯风的唇角逐渐上扬,她小时候真像男孩子,但不失可爱。

又往后翻了一页,蓦地,手下一顿,目光滞住。右下角一张三人的合影,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照片里的三个女孩清一色留着那个年代女生最常见的学生头,中间那个是若男,左边的他不认得,但是右边那个竟然是——

是她?在他错愕的瞬间,床上的人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嘤咛声。

顾凯风怔了怔,伸手抽出那张照片,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

“爸……。”睡梦中的她忽然叫了一声。

顾凯风合上相册放回,顺手抓起她紧揪住被子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

她的气息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像是梦中受了惊吓,头摆动了两下,眼睛随即睁开。

“醒了?”尽量放柔和的声音并没有唤起刚醒来的人多少意识,她的眼神有些涣散,目光在他脸上迟迟无法聚焦。

“若男……。”顾凯风又叫了她一声,“是不是做梦了?”

梦魇中醒过来的人在经历了惊吓,错愕,失神之后,意识才渐渐回流。

女人在什么时候最脆弱?不是在最伤心的时刻,也未必是在最痛苦的时刻,而是在见到那个能让她依靠的人的那一刻,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情不自禁就会在那个时候尽情宣泄。

若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角是滚滚而下的泪珠。

顾凯风替她擦了一遍又一遍,可眼泪还是越来越多,后来,他索性不擦了,俯身抱住她。

无声的落泪慢慢变成小声的呜咽,直至后来的嚎啕大哭。委屈、悲痛,多日来隐忍的情绪随眼泪一起爆发。

此时不需要强作镇定,故作坚强,她只想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没有人知道这两天她撑得有多辛苦,母亲已经病倒,她不能再倒下,不然若晖他该彻底没主意了。冷静、自若地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料理完,才在从殡仪馆回来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厅堂,和厅堂正中父亲那张放大的遗像时,力气终于如撒气的气球,嗤的一声,瞬间抽空。

倒下去的那刻,她仿佛看到父亲忧心的脸。

他是带着遗憾走的,还没来得急听女儿解释一声。

也许父亲也没想过要让她解释,他的女儿,他自是懂的。可能父亲也未必怪她,可她心里还是叫自责堵得满满的。

顾凯风一直那么俯身抱着她,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现在不需要说任何话,她需要的仅仅是释放自己的情绪,借着他的怀抱尽情地哭出来。

悲伤的情绪大抵也跟人的欲望一样,被压抑得越狠爆发得也越甚。

若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知最后的时候,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机械般的抽噎,一下一下的,牵动着身体的抖动,像冷极了的人止都止不住的哆嗦,只是频率没有那么快。

顾凯风叹息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他身体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一点一点传递到她身上,蔓延至她心里,驱散心中的冷冽。

效果显而易见,她的情绪渐渐平稳,身体也不抖了,只是气息还有些不稳。顾凯风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松开。

他的一只手掌撑在床上,另一只手从桌上抽了两张面巾纸,慢慢地在她脸上擦拭。

若男这些天原本就没睡好,加上哭了这么久,眼里的血丝更是触目得很。泪水泛滥过的脸上,眉目都失去了往日的清晰。

这样的她,是顾凯风从未见过的,她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得这么惨烈过。

“对不起。”他低哑着声音道,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对不起,包括他曾经拒绝了两次的程诗卉。

可这些若男并不知道,她知道的仅仅是,他为何会说这句对不起。

“是我没有处理好,才让你经历这么多事,不过你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向你保证。”没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动你,除非他不想活了。

若男看出他眼里的狠厉之色,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就算杀了程诗卉,父亲也不会活过来。

程诗卉固然是始作俑者,但他们似乎也无法置身事外,简化掉中间的离奇曲折,脑子里得出的竟是这样的结论:若不是她跟他相爱,父亲就不会死。

这么一想,若男就有些不敢面对顾凯风了,原来我跟你相爱是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爱情里如果要搭上亲人的一条命,不管是不是自己刻意为之,多少还是有点沉重了,所以现在,她的心里自责已经多过了仇恨。

顾凯风见她不说话,还把脸扭到一边,心里有些失落,可看到她现在的状态,心里又不忍多说。若不是母亲打电话来,顾凯风不知道两人要以这样的状态维持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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