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来来往往的人，小舒的摊子在角落最不吸引人的地方，人流少，买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吸引力，只有看摊子的小舒还会被人多看几眼。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摆摊了，看着这样子家里似乎很穷，灰色的连衣裙还破了个洞，短短的头发乱翘着，脸上脏兮兮的，瘦弱的和豆芽菜一般的小身板，和现在营养过剩胖嘟嘟的小皇帝们一点都不一样。

她脸上最出彩的地方大约就是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了，可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吃不饱饭，这个年纪本来应该胖嘟嘟还带着奶肥的两颊都没有多少肉，这般衬得她的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更加的大了。

杜又晨在夜市里乱逛着，也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她只是随意的看看，突然那一个脏兮兮的，小小的身影就撞进了她的眼帘里。

这是小女孩？杜又晨皱眉，她的父母呢？

杜又晨看着小舒蹲在地上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拿着肉包子的人突然看见路边有一个乞丐正可怜巴巴的盯着他手上的肉包子一样。

她本来是不想多加理会，这个社会上这般那般打破人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的事一件又一件，层出不穷。她不想自己的一腔同情心给了背后那些……杜又晨很想硬下心肠走开，却最终是抵不过小女孩那双乌溜溜的无辜大眼睛。

她还是走了过去，在小摊前蹲下身子，杜又晨好像是在看着这摊子上她感兴趣的东西，眼神的余光却一直瞟向坐在摊前折叠小椅上的小舒的身上。

“你卖的是什么？”杜又晨实在看不出这摊上卖的到底是什么。

小舒看见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过来好像要光顾他们家的小摊子，心里兴奋又紧张，她怕这个大姐姐只是看看就走了，前面好多人都是这样。

真希望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可以在她的摊子上买点东西，已经好几天没有人来摊子上买东西了。爸爸说了，摊子上来了人买了东西的话，就可以有钱，有钱才能让她去上学。住在她们家旁边的小胖比她小一岁，都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每次她看着小胖背着书包去上学都好羡慕他啊！她也想要去上学……

爸爸一直说家里没有钱，要摆摊卖东西才有钱可以给她上学，不知道还要卖多少东西出去才可以凑够她的学费，好想早一点上学啊！

小舒眨着眼睛，期待的看着杜又晨。

她听见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开口问她了，弱弱的开口说：“爸爸说是杂货摊，什么都有……”这个姐姐长得很漂亮，是小舒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声音也很好听，身上也干干净净的，不像她……

小舒把自己和杜又晨比了一比，完全自惭形秽。

不知道她长大了以后会不会也像这个大姐姐一样漂亮。小舒这样想着，看向杜又晨的眼睛里全是羡慕和憧憬。

……

杜又晨黑线，杂货摊……

这个小女孩有爸爸？听见这话杜又晨想，她还以为她是孤儿，要不然就是被拐卖然后在街上乞讨的那种小孩，原来还有家人。

“恩。”杜又晨低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很想问一下这个小姑娘，她的妈妈在哪里，不过，她和人家也不熟，这么问……

要是人家没有妈妈就……

杜又晨想，这可能是一个单亲家庭，妈妈早逝或者什么的，爸爸一个人带着这孩子所以难免照顾不周，然后家里又比较穷。

杜又晨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下这个小女孩的身世，看起来确实是合情合理的。

“摊子上那个最贵？”杜又晨问，她觉得能帮还是帮一把吧。

让这个小姑娘也吃的好一点，长点肉，有点钱，她爸爸应该也可以给她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小舒听见面前这个漂亮的大姐姐这么问，有一点诧异。

这个大姐姐难道是要买最贵的？不过那个最贵的就是那只大肚佛了，爸爸说了要一千多块钱，这么贵，这个姐姐肯定不会买的……

她这样想着，诺诺的不想告诉杜又晨那个是最贵的，杜又晨看着这小女孩，以为她可能是没有听见，或者是不好意思说，又问了一遍。

小舒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最后她只得点点放在自己脚边的那尊铜铸的大肚弥勒佛，“就是这个，姐姐这个很贵的……爸爸说是古董要一千多……”

小舒羞得不敢抬起头来，她现在根本不期望这个姐姐还会在他们的小摊子上买东西了，这个姐姐肯定会像之前的那些客人一样，狠狠瞪她一眼，说一句：“你当黄金做的啊！”或者是，“你以为杀猪啊！”之类的话然后走开。

她也觉得这个大肚佛没有这么贵，可是她如果便宜卖给这个漂亮姐姐，爸爸回来一定会打她的……

“姐姐，这个我爸爸说了，真的是古董，我不敢给你便宜的。”她抬头急急补了一句，真好就撞上了杜又晨笑意盈盈的眼睛。

“没关系。”杜又晨笑着看着小舒紧张的小脸，花一两千块钱对杜又晨来说算不了什么。

“我很喜欢这个雕像，可以把他卖给我吗？”杜又晨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卡，“我没有现金，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小舒愣愣的点点头，她不敢相信，这个大姐姐居然真的要买下这个大家都说贵的大肚佛。

杜又晨四处望了望，自从几年前的改革之后，街头几乎随处可见的atm机，随时可以取款。

她走向其中一个，从卡里提了两千块钱出来。

“给你。”回到小舒的摊前，杜又晨把两千块钱交给了小舒，亏得这个摊子位置不好，人也不多，要不就小舒这么个小身板待会还真可能守不住这二十张百元大钞。

小舒愣愣的用袋子把那尊大肚弥勒装好递给杜又晨，她没想到这个姐姐真的拿钱买了这尊这么贵的佛像。

“谢谢你大姐姐！”小舒手里捏着那二十张钞票，心里又兴奋又感动，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钱，这下子她是不是可以去上学了？

“不用客气，我很喜欢这个雕像。”杜又晨对着小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她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做一个大肚子的光头，笑的还这么奇怪的雕像。

不过谁叫这雕像是这个摊子上最贵的呢！就当救济孤寡儿童了。

“再见！”杜又晨起身，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希望下次看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能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谢谢姐姐！”小舒对着杜又晨的背影再次说了声感谢，她的声音哽咽着，这个姐姐是个大好人。她拿着脏兮兮的小手揉搓了一下快要掉下泪水来的眼睛。有了这么多的钱，爸爸肯定不会再打她，还会让她去上学了吧！

小舒的心里是对未来美好的期盼，心里想着自己也能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样子，想象非常的美好。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

一两分钟之后，又一个人光顾了这个小小的，破旧的摊子。

是一个长得高大，凶神恶煞的大汉，裸露在黑色背心外的手臂和脖颈、胸膛遍布了纹身，小舒怯怯的看着这个凶恶的男人，她好害怕。

“你们摊上有没有一个大肚子的弥勒佛？”男人叼着烟，嘴里说出这句话，抖动的嘴唇让烟头上的灰烬掉在了摊子上，火星把摊在地上的塑料薄膜烫出了一个洞。

小舒心想，完了，居然破了，爸爸回来看见肯定要打她了。希望看在刚刚那个大姐姐给了这么多钱的份上，爸爸不会打她。从没有上过学的小舒根本不知道杜又晨到底给了多少钱，只是知道这红色的纸币是人民币最大的面值，这么多张，肯定又很多钱。

看见这脏兮兮的小女孩怯怯的看着他不说话，这纹身的男子一下子就瞪大了眼，把嘴上快要燃到尽头的烟头拿下来在地上摁灭，他凶狠的看着小舒，“他娘的！问你话呢！哑巴啊！”

小舒被这个纹身男子都快要吓的哭出来了，她声音颤抖着，弱弱的说：“被人家买走看……”

这纹身男子一听那还得了？他抓过小舒的手臂，“你老子呢！老子的东西怎么就被他这个瘪三卖出去了！”

小舒被这男人捏的生疼，一包眼泪含在眼睛里，却不敢掉下来。

好可怕！谁来救救她……

“哼！”纹身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看这小娘皮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他把小舒像块破抹布一随意往地上一扔。

这小鬼身上真脏，他嫌弃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小舒猝不及防的被丢到地上，背狠狠的撞在地上，痛的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她紧紧的护着怀里刚刚那个漂亮大姐姐给的钱，千万不能让这个坏蛋看见。

她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了，记得以前这个男人就经常到她家里来，一来她爸爸就会被这个男人打，然后从家里拿走好多钱，这个男人走了以后爸爸就会打她。

不能……千万不能让他看见……这是她上学的希望，她也想要像隔壁的小胖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

很想，很想……

小舒的背脊传来一阵阵的痛意，一直延展到胸腹，她觉得整个人都要散开了，这个纹身男子的一摔，让小舒小小的身子伤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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