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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启欣一下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痛苦的经历即使在梦中也不放过他。微弱的晨光透过薄薄的落地窗帘朦胧地照进来,照着床头灯橱上的一张相框。他轻轻坐起来,抓进相框,里面有五张快乐的脸——四个哥哥穿着运动衫排坐在草坪上,笑得很开心,而那个顽皮的小弟弟却偷偷溜到他们身后给二哥和四哥头上长了两个长耳朵,扮着滑稽的鬼脸。这是多久以前的照片了?高中时?还是考大学那一年?照片上的人是幼稚的,也是快乐的。那时的他以四个哥哥为榜样,为自己限定了四个志向:学经济、学法律、学医或考警校。而哥哥们却“卑鄙”地四票对一票逼他学了外文。他们希望家里出个外交官吗?他可心不在此。可他顺从了他们的意志,从未后悔过。快乐的日子还在不久之前,仿佛就是昨天,而现在……夏启欣扔掉相框冲进浴室,拧开水管,把冷水往脸上泼,想借此来驱走脑海中的痛苦记忆。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苍白消瘦,眼深陷无神,七分象人,三分象鬼。夏启欣张开手要盖住镜子里的人,难过得直想哭,手指屈伸想要抓碎那个可怕的影子,但是陡劳无获。一扭头,看到镜台上有一把剃刀,那是他见到三哥早上剃胡须时,感到好奇偷偷拿来的。一个念头蓦地钻入他的脑海中,他一把抓过剃刀。银白的刀刃晃晃忽忽地映着他的眼,他的眼中有着可怕的绝决。

夏启帆端了份早餐上楼,来到夏启欣的房间外,抬手敲敲门,喊:“启欣,是二哥。吃点东西好吗?”里面没声音,他等了一会儿,伸手旋动门把。门没锁,他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他猛吃一惊。只见夏启欣仰卧在床上,浅蓝的床单上一片深深的湿渍。“启欣!”夏启帆惊叫,放下早餐冲到床前。夏启欣脸色惨白,右手手腕还在汩汩地流血。夏启帆用力握住他的胳膊,高喊:“启宸!启宸!”他的呼喊声在整个楼里震荡。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夏启宸首先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立即想办法止血。夏启峻扭头叫夏启浩去打电话叫急救车,自己安慰闻风而来被吓坏了的纪云英。纪云英一边骂着傻孩子,一边低声呜咽。“妈,启欣不会有事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开。”夏启峻拥住她的肩低声安慰。

不久,急救车来了。夏启帆抱启欣上车,一路急驰奔医院。到医院后马上送进急救室。输了一袋血后,人已经脱离危险。夏启宸带夏启帆找到正在医院讲学的吴业章教授,他是性移植方面的专家,请他为启欣做了番检查。检查过后,吴教授把两人叫到办公室,面色凝重地说:“确切地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成功的手术。一般的变性手术具有很高的危险性,因为移植器官要让受官者接受,各方面条件都很苛刻,至今是医学上的一个难题。一般条件好的器官植入人体最快一周才能排除体内其它器官的排斥,半个月后才能分泌激素。反应期要一个月,而身体特征则在两个月后突出,效果发挥完全要半年时间。可你们的弟弟,噢,抱歉!现在该称你们的妹妹,在移植手术七天后,移植器官就开始分泌雌性激素,半个月女性特征突出明显。看来做这个手术的人医术非常高明,又兼这方面的专家,他这次手术无疑开创了性移植方面的新局面。”夏启帆不想听他高谈阔论,忙问:“那么可不可以再通过手术恢复原样?”“这种可能性有,但因为手术本身就有危险性,再加上需移植的器官是活器官,要求很高,找个合适的器官就是一个难题。还有,他第一次的手术很成功,各方面的特征都表现出来了,这说明移植的器官已融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再做一次手术就意味着把一个正常的人转性,潜在危险更大。”“正常?”夏启帆忍不住气恼地低吼:“你以为我弟弟这样就是正常吗?”

夏启宸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记得二哥从来都是镇定睿智的,即使在法庭上遇到再棘手头疼的对手,即使面临败诉的边缘,别人都为他捏把汗的时候,他还是不慌不忙,谈笑如常,最后出人意料的反败为胜。有记忆以来,象今天这样失态还是第一次。众兄弟中,他对启欣最好,从启欣出事以来,他一向都很镇定,现在他才知道二哥的焦虑比他更胜一筹。看他那副样子真能把吴教授痛打一顿。为防万一,他拉住二哥的手,劝到:“二哥,别着急!吴教授说的没有错。”扭头对吴教授就:“对不起,教授,我二哥说话重了,请您体谅他是为兄弟担心。”“没关系。”吴教授不介意地笑道:“我能体谅你们的心情。其实令弟生理上很正常,他只是无法接受事实,我认为你们想办法让他接受现实比起做恢复手术来要安全得多。你们又那么爱他,这事应该不难做到。”

从吴教授那儿出来,夏启帆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握紧拳头放在嘴上,面对着墙,努力平复情绪。夏启宸拍拍他的肩膀,说:“二哥,会有办法的。”“什么办法?”夏启帆懊恼地反问。“我想,”夏启宸故作深思,用拳头敲敲下巴:“有个妹妹也不错。”夏启帆瞪着他,接着反怒为喜,翻覆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用力拥拥他说:“谢谢,阿宸!”“谢什么?自家兄弟。”夏启宸抬手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启欣会没事的,因为他有我们这些好哥哥。”“对!”夏启帆已完全平静,笑着说:“你是我们的好弟弟,一样是我们的好妹妹!走,看看启欣去。”

两人来到病房外,见夏启峻和纪云英等在门外。“怎么样?”夏启帆问。“医生还在做进一步检查。”夏启峻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头也不回地说。“会好的,别担心。”夏启帆说。“是的。”夏启峻还他一个微笑。多年的兄弟,大家都明白:这种时候需要相互之间的鼓励。夏启宸扶住纪云英,怕她悲伤过度昏倒,四顾不见夏启浩,便问:“大哥,四弟呢?”“我让他回去收拾启欣的房间,把照片、日记之类有关过去记忆的东西全收走。”夏启峻说。“大哥,你真细心!”夏启宸由衷地说。这时病房里传来一阵呼喊:“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按住病床上奋力挣扎的夏启欣。夏启峻和夏启帆首先推开门冲进去。“哎,你们两个现在不能进来,医生还没……”一旁的小护士过来阻拦。夏启帆一把推开她,扑到床边,抓住夏启欣的胳膊,喊:“启欣,我是二哥!你看看我。”夏启欣置若罔闻,发疯地又踢又打,并扯动手上的针头。“给她注射镇定剂。”医生为防止他伤害自己,对身边的护士说。护士点头,随即从药品架上抽出一根针管。夏启欣见了针管更是发疯地挣扎,嘶喊:“不要!我不要……”害得医护人员都抓不住他。“启欣,”夏启帆心疼地叫到,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轻声说:“看看我,我是二哥。有我在,谁也不会伤害你。你别怕,不要怕。”夏启欣终于安静下来,睁大眼望着二哥,委屈地低声说:“他们要拿针管扎我!”“不会的。你乖乖听话,他们就不会扎你,信不信二哥的话?”夏启帆轻哄着。夏启欣迟疑地点点头,仍戒备地看着医护人员。“好,听话就闭上眼睡一会儿。”夏启帆哄着他。夏启宸对医生耳语了几句,医生点点头,让医务人员都退出去。夏启欣看着那些陌生人都走了以后,才疲惫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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